久安乡,是“江南煤海”贵州的一个典型煤矿乡镇。
曾经,久安人的鞋是黑的、牙是黄的、心是悬着的,山上找不到一棵比手腕粗的树,年轻后生宁愿挖煤也不愿读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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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,久安的山绿了、水清了、空气通透了,久安人富在其中、乐在其中。
同样是“靠山吃山”,弃“乌”逐“绿”的久安人,有了持“久”“安”全的新“吃法”。
久安盼“安”
清明时节,记者来到贵阳市花溪区久安乡久安村,极目远眺,只见一垄一垄茶树排列有序,连绵不绝的“茶海”竞相吐绿,村民们正在抢采春茶。
“今年已经准备了1000斤的明前干茶,这阵子有的忙活了。”久安村村民姚祖惠说这话时,正在自己的茶叶工厂里忙得脚不沾地,洁白的工作服令她感慨着家乡几十年来的巨大变化。
“雨天一身泥,晴天一身灰,白网鞋穿一天就黑了。女孩儿都盼嫁出去,走路鞋子都能干净一点。”姚祖惠回忆,儿时赶集,常是出门穿防水易洗的胶鞋,到了集市再换上随身带的“体面”鞋子,返程时又换上胶鞋。
煤炭储量超过13370万吨的久安,曾是贵州一个典型的“吃煤”乡镇。当地碑石记载,久安的采煤历史可追溯至清朝道光年间。高峰时,久安乡有大小煤矿400多家,三分之二的人直接或间接以煤为生。一口年产3万吨的煤矿,不仅曾养活了姚祖惠家三代十几口人,还给200多名矿工提供了“铁饭碗”。
曾经的久安乡因采煤污染严重。受访者供图
“以前久安人的牙是黄的。”久安乡党委副书记左华忠说,采矿导致水中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,河沟里总是积着一层红色“铁锈”,村民长期饮用含氟量超标的水,牙齿变成了黄色“氟斑牙”。煤矿建设需要木材做支护,山林砍伐严重。
采矿危险,因此久安曾有不少“奇特的规矩”。例如,不准吹口哨,因为声音像办丧事时的唢呐声,不吉利;又如,半夜不能随便给人打电话,因为会吓到别人,以为矿上出事儿了。
“月工资几十块钱的年代,拉一车煤就是一百多块,年轻娃娃初中毕业就想着下矿或买车运煤,没几个上高中。”久安村曾经的村主任项朝富说。
这些伤害,期盼“久久平安”的久安人有深刻体悟,他们也知“拿生态换钱,拿命换钱”并非“久安”之计,但除了“吃煤”似乎别无他法。
弃“乌”逐“绿”
2006年,久安人面临“生死”抉择:全乡90%以上国土面积被划定为贵阳市阿哈湖水库一二级水源保护范围,境内煤矿须全部关停!
消息犹如晴天霹雳,让久安人惊慌不已:“祖祖辈辈都吃煤,都关了以后吃什么呢?”“挣到钱的煤老板还能撑几年,普通的煤矿工人又该怎么办呢?”……
为守住贵阳市的“大水缸”,必须“壮士断腕”。在相关政策支持和地方干部努力下,久安的煤矿开始分批关停。到2011年,所有煤矿永久关闭,数百年的采煤历史就此终结。
“铁饭碗”被端走,逼着久安人另谋出路。地下的“乌金”不能采了,地上的宝贝又重新回到了久安人的视野。
煤山出好茶,茶叶是久安人的另一块宝。“久安茶叶和煤炭一样历史悠久,曾作为贡茶上贡朝廷。久安乡境内仍保存着较为完整的盐茶古道。”项朝富说。
“久安乡平均海拔在1110米以上,适合茶叶生长,境内古茶树有54000多株。”贵阳市农业农村局农业技术推广站站长王翔说。
“小时候,母亲自采自炒的茶叶拿到城里去卖,很多人抢着买。”姚祖惠说。只是当时相对于煤炭,做茶只能算是副业,口碑再好也只能落个“煤山茶”的名字。
转型之路开启后,久安乡依托辖区生态和古茶树资源,开始积极发展茶产业,引进龙头企业,通过公司+合作社+农户的方式推广茶叶种植。
项朝富是最早关闭煤矿、种植茶叶的矿主,种下了300多亩茶园。曾经做运煤生意的久安村村民冯永应紧随其后,将原本闲置的70多亩荒山种上了茶叶。姚祖惠几经转行,最终也决定卖掉家当,回到家乡种上了近百亩的茶树苗。
这在挣惯了煤炭快钱的久安人眼中,无异于病急乱投医。“那山上荒秃秃的,种什么能活?”“就是种活了,几时能挣钱?”……
质疑之声不绝于耳,先吃螃蟹的人倒也坦然:“反正也没更合适的出路,就算不挣钱,荒山给种得绿油油的,就当养眼了!”冯永应说。“妈妈炒的茶都能这么受欢迎,我想哪怕不挣钱,总不至于亏!”姚祖惠说。
久安新生
时间给出了答案。10多年间,久安乡在农业技术部门和龙头企业的带动下解决了资金、人才、技术等问题,原本粗放、量小、生产效率低下的茶叶种植散户也得到整合。
久安乡的茶园一景。新华社记者 杨欣 摄
姚祖惠的茶叶种植场年产值在1000万元左右,“比开矿时候好多了。”姚祖惠说。
“以前20元一斤的干茶现在均价能卖到400元一斤,品质最好的能卖到几千元。”王翔说,“久安乡稳定从事茶产业的有500多人,临时用工2000多人。”
曾经观望的人陆续加入,荒山慢慢种满了茶叶。如今,久安乡全乡茶叶种植面积2万余亩,高标准生态茶园3000余亩,森林覆盖率由煤矿关闭前的不足40%提升至61%,先后获得“全国造林绿化百佳乡”“中国高原古茶树之乡”等荣誉称号。2022年,花溪区获评国家级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实践创新基地,“久安乡正是这一荣誉的具体体现。”左华忠说。
久安乡的环境由“乌”转“绿”。新华社记者 杨欣 摄
冯永应的孩子都上了大学,“也算是弥补了自己没好好读书的遗憾。”冯永应说。左华忠告诉记者,如今久安乡越来越重视教育,高中毕业后进入大专本科的升学率超过80%。
冯永应种茶卖茶之余,和项朝富开起了农庄,探索茶文旅融合发展新路子。“青山绿水好风光不仅吸引了外地游客,也成为了本地茶叶最好的‘名片’。”冯永应说。
“久安逐步实现了‘煤山变茶山,矿工变茶农,茶园变景区’的转变。”在左华忠看来,“茶文旅协同发展将打开久安乡‘绿色经济’发展的新空间。”
监制:卫铁民 刘畅
记者:欧东衢 杨欣 潘德鑫
编辑:李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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